文/杨丙成 2009级
有一天,我拨你的手机,这才发觉很久没有联系了。
未毕业时,我们是彼此的影子,毕业后我回了家乡。最近一年,我生活在南方,然后在南方的雨中听北方的风。我开始回忆龙庆峡、北戴河、青岛、香山之行和你们在一起下厨、看海、遛弯儿的日子,温暖又安全。就在不知不觉间,我也改变着我的趣味,特别明显的变化就是我的酒量上去了,我的话变少了,我看的书少了。现在想想,那时是我最幸福的时光。心里纯洁干净,不忧愁现在,也不惧怕将来。我时常骑着锋哥的自行车,从北门到南门,从学九楼到北师西北楼308。春天的时候,在玉渊潭看樱花。那时候不觉得自己穷,也不苦恼,只觉得傻乎乎的劲头很足,图书馆、球场、下馆子,去什么地儿玩一玩。晨哥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,我很能理解这一点,因为我大部分时间也是独来独往的。花花是个喜欢看韩剧的北京土著居民,长得晃眼,喜欢韩剧里所有浪漫、深情、至死不渝、腻歪死人的小眼镜面瓜男。她喜欢日漫,甜丝丝、含羞。文静兄固然帝都土著居民一枚,她给我的印象,就是跟她走在大街上,她也是默默跟上来,一言不发,走一阵子就默默拉着男孩的手。她不是那种小女生一撇一个内八字,乖嘟嘟可爱地一手牵着男孩的手,一手抱一个泰迪熊,假装可爱地走在大街上。那四年,我穷得衣食无忧,穷得坦荡,穷得快乐。我不是苦情的人,我支持每个人都应该有钱和幸福。那时候有很多没头没脑的快乐,我记得好多笑,我和军哥、潇洒哥在学校“校长杯”球赛里没进过一个球;我看了别人放在图书馆自习室的一本文学评论,笑个半死;我常常好端端地在泳池用脚丫子轻戳晨哥,肆无忌惮地和二两玩闹……。
我记得有一次跑到仁哥家里过夜,还特意留了一张纸条给二两,上面写着我和仁哥、拐军私奔去了。到了家里,斗地主、做饭吃、在床上并排躺着,吃蜜桃罐头。毕业时我“偷了”玉玉的一双红鞋子,我常常穿着它逍遥过街。从小到大,我连一双红色的鞋子都没有,穿着他走在南方的大地上,像是拎着一个毛绒玩具,心里甭提多开心了。
今年看到《一生一世》里一个镜头,是永远跟在安然的后面,又喜欢又激动又紧张,高兴得手足无措,恨不得把自己捡到的破烂小玩意儿一股脑地都塞给安然。这让我想起我的好伙伴老姚。老姚给我的第一件礼物,是一串佛珠。这串佛珠共计人民币15元,现在躺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。第二件礼物,是一本伊恩•麦克尤恩的小说集《最初的爱•最后的仪式》,我自告奋勇死乞白赖地把它彻底读完了。我记得我给老姚的第二件礼物是一瓶韩国真露烧酒,从青岛带回来的。想想那时候我们非常穷,单生活费一月至少就一千。后来我们都实习了,陆陆续续找到点外快可以赚,才觉得宽裕了点,但仍旧很紧张。毕业后劈面而来的生活,把我们摁个措手不及。
其实说“再见”容易,但再见往往却难上加难,甚至就是永别。说再见那年是2013年6月的某一天,而我回到家乡工作。毕业一年多来,我时不时四处出差,却没能培育出“四海为家”的洒脱。他乡除非有新朋故交,方能随遇而安。尽管长沙、岳阳都是心仪之地,但仔细想想两处都没有我想见的人,自然便于它们擦身而过。却唯独帝都,令我的心若箭在弦,突然就在此刻理解了文艺作品中一个个阔别邂逅的经典场景——忘情的泪水,忘情的握手,忘情的拥抱,忘情的哭喊……。我们聊初离宏福校区时呼朋引伴吃吃喝喝的惬意,第一次实习的充实感,处朋友的苦涩和幸福,考研的辛苦和自豪,各自学术生涯的苦乐年华,单调而平稳的生活轨迹,理想破灭的悲辛,永不褪色的道德底线和法律素养、人文精神,白首不改的性情……
在一门心思往前奔的日子里,不知不觉弄丢了当时的朋友们。渐渐地,生活轨迹单一稳定,总有一个瞬间,想看看来时路,却没有参照物。想回忆自己最初的样子,可共语者无二三,连自己都有些迟疑。于是,那些陈年的情谊成为维持内心平静、稳定的处方,联系他们、被他们联系,就像回归一种原本我们就属于其中的秩序,温暖而又踏实。
那些日子就像十八岁的馨香一去不复返,但我总相信那些蓝底白花的日子,它们不需要任何移植,就开的茂盛自在。
二0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